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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虎躯一震

所属书籍: 日偏食

前一天从酒店楼下骑着小电驴头扬长而去,哈月是怎么也没想到,薛京说的“回见”会发生在第二天下午。

金子周六轮休,开车带着薛京去查验二手车,当场成交后,薛京出于感谢,一定要给金子转账介绍费,薛京一出手就是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不过是举手之劳,金子哪里要得?

于是当晚,薛京便前往当地最大的商场,为金子的妻子曹小雨,金子的母亲斯琴托雅,分别购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得上的高档礼物。

第二天,薛老师登门拜访,再加上又拎了那么多好东西,金子和小雨夫妻说什么都要留他在家吃一顿便饭。

所以,周天傍晚,哈月关店回家,刚把三轮车停在家门口,内心正着抱怨哪个孙子用这么大一辆破皮卡把自己的停车位挡住了,就看到五米开外,薛京正坐在斯琴大姨的院子里喝茶。

月黑风高,薛京下颚线锋利得像一把刀,上头的银光比凌晨的霜冻还凛冽。

偏偏这人一身暖意,从头到脚不是羊绒就是麂皮,闲适雍容,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用笑容可掬裹挟脸上的戾气。

薛京态度很温和,一手搭在膝盖,一手端着连她都喝不惯的咸奶茶,正在和斯琴大姨谈笑风生,大有已经和对方成为忘年交的架势。

在斯琴大姨银铃般的笑声中,哈月被面前的画面吓得后颈汗毛倒立,像是在拥挤的兔笼里看到了一只眯眼假寐的大老虎,没敢多停留,立刻一溜烟跑进了自己家的大门,躲在墙角平复惊恐。

薛京到底想干嘛?昨天坐小电驴穿得奶里奶气像个清纯男大生,今天这么快就走斯文败类的路线啦?关键谁会穿着羊绒精纺的裤子坐在充满毛刺的小板凳上啊?

她看着都替那面料心痛,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院子里赵春妮刚给小猪喂完饲料,一推门看到哈月神色慌张地垫脚听墙根,就大声质问她:“哎!干啥呢,你不吃饭躲在墙角听啥啊?脑子抽风?”

赵春妮的声音震天吼,唯恐她隔壁的邻居们听不见。

“妈!”哈月虎躯一震,嗓子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哀鸣,又从院子急速跑到客厅,中途跃过几只挡路的鹅,活像跨栏运动员。

手指在沙发背上重重锤了一拳,频临发疯的运动员来不及坐下,立刻掏出手机给薛京发信息。

“你在我家隔壁干什么?”

“你跟我大姨说什么呢?”

“我警告你别乱讲我们的事!你走了我还要接着住呢。你乱说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想象中,薛京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无外乎是说她以前怎样始乱终弃,是个谎话惯犯,到处吹牛,现在也没好到哪去,穿上裤子翻脸就不认人。

谁知道一个畅销书作家能比女刁民还不要脸,地头蛇瞬间被捏住了七寸,心态崩塌恨不得满地打滚。

很快,薛京回复了她的消息,语气无辜,解释合理。

“?”

“最近在文化局用车老是麻烦金子,给家里人买了点礼品。”

“金子夫妻热情好客,非得留我在家吃饭,实在推脱不过。”

“就是和大姨聊聊我最近在写的新小说。”

“这次我打算以绥城为背景,大家都很高兴。”

“哈月,你上次不是说希望我越写越好吗?”

“我这次新起的书调子很新颖,也许能突破第一本的局限性,你不替我开心吗?”

“我还以为你真的希望我能在文学上有所建树。原来是骗我。”

哈月盯着他的讯息,刚才的恐慌瞬间化作愧疚,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还以为最近自己的烂桃花接连不断,薛京也开始搞得不到就毁掉那一套烂俗报复了。

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哈月贝齿咬了咬嘴唇,手指用力地揉了两下酥痒的耳廓,就在她因为自己误会对方的意图而感到万分羞耻而后悔时,薛京又给她发了两句。

“那现在不是白天啦,你晚上方便过来吗?”

“交通不方便的话,我接送你好吗。”

大概是怕气不死她,薛京在疑问句的后面还跟了张马尔济斯犬的表情图。

跟她头像一模一样的小狗正在对着屏幕摇尾巴卖萌。

市医院,金子家,菜市场。

整一周,薛京“碰巧”遇到了哈月三次,也开口邀请了她三次,但无一例外,都被哈月义正言辞地拒绝。

最后一回,他还没开口,只不过穿斗篷式的风衣在卖鱼的档口朝她稍稍侧目。

哈月就直接截断他虚假的亲和,扯着他的胳膊走到四下无人的角落,抱起手臂连名带姓地指责他:“薛京,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变态吗?”

“你真的得好好劝劝你自己。”

“做人不能这么只考虑眼前,你得想想以后。你没看新闻吗?最近全国形式都不好,不少地方又开始限制出行。”

“你总不能因为这档子事就不回家了吧?你都在绥城晃悠几周了?实在不行再陪你几次,够了就赶快上路。”

哈月当时满脸严肃,背对着处理鱼生的仓库,里面正在用水龙头洗刷河鲜的老妪朝着门口扔了一条不新鲜的鲫鱼,暗处立刻跳出一只通体油亮的花猫,将鱼从地上衔起。

习惯被投喂的野猫并不怕人,就团在哈月的脚边撕咬鱼身。

鱼未死透,求生的本能让它在利爪和尖牙之下来回摆尾,血珠掺杂的水渍将奶白色的猫爪染成了朱红。

那画面荒诞,非常具有黑色幽默。

动物为了果腹而杀生,看起来如此天经地义,被摄影师记录下来,会有种残酷的美感。

可人为了柔软的欲念而上下所求,四处奔走,却总是显得那么低等而庸俗,遭旁人另眼鄙夷。

所以到底是谁赋予了人类只要假装冷淡,用力虚伪就可以变得很高尚的权利呢?不也是人吗。

爱本就充满私欲和嫉妒,想要达成目的,总归不会太体面。

薛京看着猫吃鱼肉,更不觉得自己做错,他就是想通了,也不满足于几次。以前的事情既然说清了,补偿过,他也没什么好记仇的,现阶段他的诉求是:最好哈月能主动反悔,说自己还想和他在一起。

那感觉肯定非常美妙吧,他的回答都不需要多等待一秒。

薛京目光下移,鱼头落地,他也很认真地思考着,回答了哈月的问题。

“我应该不算变态吧。欲始于心,表于行,我只是用了一种很朴拙的方式,在向你表达我的想法。”

“朴拙?”哈月的姿态仍然是防备,但薛京看得出她又开始烧脸了,她眼白沾染了一些润泽的夕阳,不再像是冷兵器一样透出森森的蓝光。

有情绪好过没情绪。

人在太年轻时不该拥有那样盛大又美好的恋爱,因为精神尚未成熟,骨肉均在发育,而等到一切可恶的成人模式被固定后,年少的悸动便成为了化石,永久留在了思想的乌托邦里。

那破东西根本没办法彻底清除,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仍然似生命力顽强的孢子,只待春意滋长,又会繁殖得漫山遍野,在尸体上都开出鲜花来。

他不过是执意要等那场烂漫的风,他要等,他也等得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等。

但哈月正在大批量地往这些残留的感情上喷洒强力型农药。

她掐着腰,原本脸上茶色的小雀斑烧成暖色,“真有你的啊薛京!你管乱搞男女关系叫朴拙?”

“文字游戏属实给你玩儿明白了。”

“那能不能问一下,您现在还和多少人保持着如此朴拙的关系呀?我这人不擅长时间管理,被小三的话你得给我安排个时间表,省的我不知道分寸跟其他姐妹们起冲突。”

“哦,也有可能是小八和小九,对吧?听说渣男钓鱼都会多线处理,编号备注,敢问我的号码牌是几呀?”

九分钟的击剑比赛,哈月接连出剑十五次,表情轻蔑,以为次次击中对方的弱点。

但这场口舌之争中,薛京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畔问她:“啊,所以你也很介意我现在的情史吗?就跟我会难受一样?”

“那天你不是问我疤这么丑为什么还留着,这些天没见,你想过吗,结论有猜到吗?”

本来在争执的画风又变得不对劲了,哈月抿唇不语,心想自己才不会再上当回答这些蠢问题,紧绷着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以表全盘拒绝,可薛京不管她接不接招,还是在给她善意的提醒。

有风穿堂而过,将哈月额头的发丝揉进睫毛,发丝扎在睫根,应该很痒吧?

可她怎么做得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手不叉腰了,又开始抱臂了,典型的心理防御姿势。

薛京语气自洽,抬手帮她理了一下,哈月为了不输气势,硬着头皮才没有尖叫躲开,他也就随着动作低了低头。

声音随着视角突然被放低,有种恋人之间讲悄悄话的亲密感。

“我身边没有别人,这几年也没和其他人走进过恋爱关系。”

大家都说为了清除爱情的痕迹,起码要使用双倍的时间来遗忘。

他在这方面有点钝,四年来都提不起兴致去调动多巴胺的分泌,现在这东西一旦反扑,开始在他身体里造成洪灾。

“毕业后我定期参加15届蓟大同学聚会,希望和你偶遇后发生点什么。”

但是哈月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她不仅是和他分开了,她和所有同学也都失联了。

“去年,我不再去了,因为有校友说你离开蓟城去纽约了,拿着五百万的年薪嫁了个家里搞实业的富二代。你也知道富家子弟,有几个没烂透的?我那时候每天都祈祷他家破产,最好是恶意并购,或者他本人承受不了父辈的光环,嗑药OD。”

但那个假想敌似乎也不存在,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也不是真的很想咒人死亡。

“分手后我也很想祝你幸福,但说实话做不到,你不幸福我其实更开心,因为这样是不是证明,你得跟我在一起才能获得幸福呢?”

耳珠是胭脂粉,唇瓣是茶玫瑰。

薛京的鼻息越来越近,他说话是带着笑,微微翘起,索吻的唇亦是。

哈月牙齿咬着舌尖,脸色如血,身后有海啸,眼里有地震,为了控制过载的心跳,她甚至没有在呼吸了。

哈月性子偏冷,并没有交往过很要好的挚友,所以这些年她也没同任何人说过,她的初恋男友真的很会接吻。

这是当年他们两个人一起照着少女漫画和成人电影反复练习精进的结果,大约再怎么不堪的人都是有自恋情结的,那种亲自设定的偏好总归是更特殊的,因为是自己创造的,便是最佳的。

把前男友的技术比喻成量身定制的物品自然不合适,有物化男性冒犯人人平等的嫌疑,但在贴面热吻的悸动里,薛京是每个小女孩都曾经渴望过的水晶高跟鞋,哈月只要穿上它,人就能跳着舞飘到月球去。

但是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知道失重的滋味有多美妙,随之而来的超重就有多沉重,所以她谢绝这种愚蠢而天真的烂漫。

“薛京!”

哈月伸手推了一下薛京的胸口阻止他靠近自己,可是警告无用,任性的参赛者还在频繁违规,薛京望着她的唇色,甚至在考虑接吻的姿势,他鼻梁不矮,需要哈月侧一点头来配合。

她以前很愿意配合的,如果他做得好,她会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脖颈鼓励他,从不吝啬表扬,那天也是,她说自己很舒服,整个人都是湿热的。

但是现在哈月离得有点远,所以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心里的话想当然地从嘴里蹦出来。

“我当然不是为了那一件事,但那档子事儿也没什么不好呀。你以前不是常跟我说,叫我积极一点,可以别那么装,你还说,张爱玲写通往女人心灵的道路途径……”薛京话没说完,哈月直接上前一步,不是为了配合他的缱绻,而是死死用右手按住他的下巴。

他是不装了,彻底脱掉那身礼貌的戎装,堪比穿新衣的皇帝,可是哈月还是不满意。

时隔一周,恶言恶语的回旋镖还是从那张床单尽毁的酒店房间飞回来了,哈月右手掌心用力压着他的唇角,左手扯着他的衣领,声音非常恼羞成怒,她眼皮那么薄,红得好似抹了辟邪用的朱砂。

她当着猫和死鱼的面,也像他那晚一样,低吼着叫他闭嘴,别废话。

她身上的定力无形中消退了一些,但她狠厉地说,好汉都不提当年勇,叫他少放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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